松石石

捡来的小狗有点甜（23）

聚餐选在了一家烤肉店。大家在一个大包厢里分了几桌，宫村照例和创作部坐在一起，平次早在虹口右手边给他留了座位。

宫村和平次都是很会聊天的人，虹口说起什么又从来都随心所欲，所以那天晚上的气氛很是轻松。

矢部问春野：“用咖啡杯喝啤酒感觉怎么样？”

“意外得很好啊。”春野说。矢部和他年龄差不多大，他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忌，“感觉就像……”他咬着下唇笑了一下，“就像上班时间偷偷喝酒。”

这一句却好巧不巧被宫村听见了。

他长眉一挑：“虹口先生器重的年轻人，原来是个酒鬼吗？”

宫村眼睛里带着笑，春野不知怎的耳朵就有些发红。

“不是这样的……只是用咖啡杯确实很有趣。”

虹口当然也知道他们咖啡杯里装的是酒，只是默默接受了这份善意没有拆穿罢了。这时候他却有点不乐意。他对宫村喊道：“喂，你不要欺负新人啊我说！”

宫村知道无法同虹口争论什么，立刻服了软：“冒犯到春野了，真是抱歉啊。”

春野对这类玩笑应付不来，他正不知该作何反应，就见另一个实习生步伐轻快地走了过来，是那个戴着羽毛发卡的女孩。

她抱了满怀的淡绿色纸袋子，显得人很是娇小可爱。平次坐得靠外些，便站起来帮忙。

“这是什么啊？”平次问，一边还回头说，“看起来很衬矢部的头发呢。”

矢部学着戏剧的腔调：“又来了一个保护眼睛的知音啊。”

女孩笑着说：“最近社交网站上有一家很火的甜品店，听说每天都有人排队买他们的大福呢，结果我刚刚发现就在隔壁，队伍也不长，就跑出去买了一点，请大家都尝一尝。”

川崎道子。平次和她说话的时候，藤井终于想起了她的名字。

道子把给大家的甜品交给平次后，就走过来，弯腰把一只特意系着蝴蝶结的纸袋放在了宫村面前。她的长发落到宫村肩上的时候，宫村偏头躲了一下。

“社长也吃一颗吧。”她轻声说。

“喂，这么区别对待我们啊。”看到那只蝴蝶结，虹口老大不高兴似的，不过那点不高兴也只像是个和蔼的老爷爷闹脾气的别扭，他语气仍然是温柔的，他似乎对女性的态度一直都很温柔。

“因为真的很崇拜社长啊。”道子说完就跳着走开了，满脸活泼的笑意。

春野却觉得整颗心都沉了下去——原本以为那颗宝石会是他的呢。大概有这么一种想法吧。那种用咖啡杯喝酒的快乐忽地荡然无存。

宫村礼貌地点点头，道了声谢，却没动袋子里的东西。

藤井默默喝着一杯冰梅酒，心里有点无奈。做到明面上来了，她想，职场大忌啊。就这么喜欢宫村吗？还是习惯了想要什么就伸手？真像被宠坏的孩子啊。前半生大概是过得顺风顺水的人吧。

虹口倒不记仇，他看到甜品就有些按捺不住，可是藤井却先他一步把盘子端走了。

“虹口先生还是少吃些甜食吧。”

虹口似乎愣了愣。

矢部还在追问春野对于发色的见解，春野却已经紧张起来。想到虹口对蒙布朗的热爱，又看到他此刻一言不发，春野几乎坐立难安了：“虹口先生……会发火的吧……”

“那个……”

春野正要说些什么，就见虹口几乎软倒在了桌子上，满脸喝了酒似的红润。

“好啊好啊，我什么都听藤井的。”

春野：“……”

这一口气松了，心里那颗石头就又坠了回来。道子……这种青春活泼的女性……宫村会很想照顾她的吧。

后来矢部说了什么，春野就有些心不在焉了，他只借着和矢部说话的空档，把杯子里的啤酒喝了个一干二净。一直到服务生来续杯，他也没有注意。

说起来，他能得宫村如此照顾，也不过是几天前他恰好晕倒，恰好被宫村发现而已，细想来这些天所有的幸运都像是偷来的一样。那只祈愿福放在口袋里，却像在嘲笑他：偷来的宝石，也想一直攥在手里吗？真卑鄙啊。春野的眼眶忽然热了起来。

大家却似乎兴致还正高着，餐后水果上来之后，藤井提出了玩游戏的想法。

她用筷子和啤酒瓶盖做了个简单的转盘。游戏规则很简单，被筷子指到的人要用一种动物来形容下一个被转盘转到的人，说不出来的话就要把自己杯子里的东西喝掉，不管是饮料还是酒。

说白了这就是个互相奉承的游戏。人人都想要被定义，只要说的是好听的话。

像灵动的小鹿，认真的马，非常让人安心的骆驼……这类比喻是很容易让人高兴的，也能很快在玩笑中让实习生融入大家。

和真话游戏比起来，这个游戏又能活跃气氛又不至于暴露隐私，至于有没有喝干饮料，也没有人真的在意。

虹口连说了好几个贴切又有些轻微冒犯的比喻，惹得大家大笑不止。大概有说平次像戴了墨镜镶着金牙的猴子之类的。桌上人不多，好几次转到春野，他都推说不知道，喝了好几杯酒。

宫村有点担心了：“没关系吗？真的还可以吗？随便用什么动物造个句子，没有这么难吧？还是说……”他笑了笑，“我们在坐的各位都让春野很讨厌，所以连奉承话也说不出来吗？”

看着他温和的笑容，春野却觉得更难过了。他摇摇头，装着喝醉的样子没说话。心里却想，如果……如果宫村和道子恋爱了，他对着道子，会笑得更加温柔吧。他会拥抱她吧，他们之间说话，不是这种无关痛痒的玩笑吧。

宫村立刻注意到了他神色不太对劲，便笑道：“矢部好像一次都没有被转到过呢，来我们换个位置，让我看看你这里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磁场。”

他一站起来，虹口立刻推开了走过来的矢部，转而对藤井说：“请藤井小姐坐在我旁边吧！”

藤井笑而不语。矢部见怪不怪，只翻了个白眼，没理会虹口的请求，直接坐在了他身边。

“不觉得我比藤井小姐更加美丽吗？”矢部手撑着脑袋，眨着眼睛看着虹口。

虹口立刻挪远了，惹得由美子一阵大笑。

顺利换了位置之后，宫村似乎才觉得这个晚上心里安定些。他在桌子底下握住了春野的手腕，轻声问：“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

那个简易的转盘又转了起来。

“啊……”藤井看了一下筷子的位置，“请春野形容一下社长吧。”

春野看着宫村，不知是真醉了还是怎么，他眼睛有点模糊了，本来想继续说不知道，却忽然想到了一种动物。

“西……”

宫村看着他。大家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。

春野忽然清醒了，直觉告诉他好像做了件错事，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，他只能补全了那句话：“……西伯利亚哈士奇。”（1）

藤井差点被酒呛住。

整个烤肉店一片寂静。宫村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。

几秒钟过后，虹口却看着宫村的脸率先笑了出来：“很贴切啊！”

平次也点点头：“真的像呢。”

上班第二天，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社长像哈士奇吗？藤井看着春野想，流浪狗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。如果说刚刚那一位犯了职场大忌的话……这一位得是职场核武器了吧？

想到这里，藤井不禁感叹宫村识人的能力确实非同一般，春野这种性格……大概也只能在创作部生存吧。

宫村看着虹口刚刚搜索出的哈士奇照片，有点哭笑不得：“真的像吗？”

“这么说的话……是有一点哦。”矢部也跟着说。由美子已经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。

宫村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。他拿出来一看，居然是藤井发来的消息。

“看来在他眼里，您才是犬类呢。”

藤井已经在和由美子说话了，脸上的笑意却怎么看怎么像不怀好意。

宫村眼睛眨了眨，掠过了一丝不自然，酒的红晕染到了脸上。

这一幕却被春野看个正着。手机上藤井的头像分外刺眼。这是助理和社长的正常交往吗？在一个桌子上聚餐也要私下发信息吗？还有宫村收到信息的反应……他没有碰道子给的甜点，难道……难道是因为藤井前辈在旁边吗？

那颗石头似乎坠向了另一个方向。

平次站了起来：“我去给大家添点饮料吧。”

春野连忙也站了起来：“我也去！”

他不想再待下去了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

（1）赤楚曾在超富的一次采访中说町田像西伯利亚哈士奇。